何靜瑩│信報專欄《故事人生》
與心光盲人院暨學校的結緣,始於十八個月前,我們捐了幾百件新毛衣給心光的老人和清貧學生。
當時林院長熱情地邀請我參加他們的週年晚會,一起派發毛衣。其實我很怕這類活動,況且心光在薄扶林,我家住九龍,星期天最好是留家休息。但她說聚會後要請我到她家吃飯,我最終還是敵不過住家飯的誘惑。
媒體對視障人士向有廣泛報道,我自覺對他們的能力和需要已有一定程度的認識,只帶着應酬的心情前往,但到頭來居然有不少驚喜發現。在表演節目中,我感受到視障學生的才華,特別是四位學生表演舞獅,他們不是簡單地原地踏步,而是繞了幾個大圈,再飛奔跑下樓梯。
我有點不敢置信,不斷向院長追問一些很無知的問題:「這幾位同學真是失明的?」
「是的,有弱視,也有全失明。」
「可他們能那麼準確地接過道具,又能用盡舞台空間跳舞……會不會是你搞錯了,這些是健視家人在表演吧?」我帶點懷疑。
「他們練習了許多遍,心裏數着每一步的走法。沒騙你的!」
第二天醒來,我還是惦記着心光的同學,胸口彷彿點着了一團火,很想為他們做點什麼。於是忽發奇想,不若就邀請心光學生參加即將開鑼的音樂劇《震動心弦》!
馬上給院長電話,「視障學生能參與嚴謹和高水平的音樂劇嗎?」
院長充滿信心,「當然可以!我們的學生唱歌和聆聽特別出色。」
「我們會有很多羣舞,那他們待在後台,只參與唱歌演戲的部分,好不?」我還是有點保留。
院長說:「除了一兩首較激烈的羣舞,我希望視障同學能夠盡量參與所有戲份。我們的老師會全程參與,協助你們的舞蹈導師教走位和數步伐。」
「排練地點在九龍,你們在薄扶林,交通會否太不方便?」
「我們會教他們坐巴士。他們只須多一點機會,學習融入社會。」
聽了這番話,我們就與心光展開了一段精彩的旅程,一個令雙方都大開眼界的歷程。
其實我們不太懂得如何把視障學生融入團隊,所以起初老是想多遷就和降低要求。導師團隊的第一個難題是,應否讓他們參與那為期三日兩夜的音樂營。
有人認為視障學生不方便留宿,建議把排練稍作調動,那麼心光的同學只須出席一天即可。也有人認為留宿的話,就須要心光老師陪同和照料,無端加重了他們的工作負擔,可免則免。經過一番辯論,我們彼此提醒,不能因為自己不了解視障學生的能力,而剝削他們應該享有的學習機會。
於是,我們再三諮詢院長的意見,她斬釘截鐵地說:「其他學生怎麼做,心光學生也一樣,毋須享有特權。」
「那縮短為一天,即日來回,對他們會方便一點吧?」
「三日兩夜的宿營,是一個很寶貴的學習機會,大會可以教導其他健視學生如何關顧他們,對所有人不也是一次難得的體驗嗎?」
事實證明我們的憂慮是多餘的。宿營甫開始,已有同學自發地與心光學生聊天,吃飯時照顧他們,很快便打成一片。
不少人說香港老師工作繁忙,對於從上而下的新項目,只會帶着敷衍的心情參與。可院長早已取得學校老師的共識才參與這音樂劇,故此我們看到的老師,並非一臉疲態、陪太子讀書地乾坐一旁,反而是積極投入於教學中。他們的承擔和使命令我們佩服萬分。
我曾對院長作溫馨提示:「音樂劇的其他學生比較頑皮,你可否擔心他們對心光學生有壞影響?」
院長坦言:「我也想過這問題,但既然我的學生必須融入社會,我們愈呵護備至,他們日後就愈難承受來自現實社會的衝擊。
「我敢說,心光學生都很勤奮,健視學生會被他們的堅毅感染。所以,他們不會單向地接受其他人的照顧,反而會對團隊有積極的影響。」
院長的預言沒多久便應驗了。
其他同學最怕背歌詞,心光同學卻早已一一牢記於心,練歌時又主動把伴奏錄音,回家繼續練習。這一切都觸動了健視同學自省:為何我們這些開眼的人竟那麼懶散,毫不珍惜學習機會?
結果,我們並沒有降低任何要求,亦沒有給予心光同學特權;他們就花上三倍的時間和努力,做好演員的責任。
心光同學的生命力和頑強鬥志,到處觸動別人,包括綵排時來探班的奧斯卡得獎導演楊紫燁!她一看見就禁不住要用鏡頭攝錄學生的蛻變過程,結果成就了一部電影。一年後的今天,就是《爭氣》正式上映的日子。
上週六心光舉辦了《爭氣》慈善電影晚會,合共一千三百人參加。開映前,我們看見心光學生及校友在台上唱歌和演奏樂器,不少觀眾都訝於他們的才華。學校還費盡心思鼓勵教職員的家屬前來觀看,見證他們服務視障人士那份委身和承擔。
一位家屬對他的女兒說:「我只知道你在一所特殊學校工作,不以為然。現在近距離認識心光,才知道你的工作原來這麼有意義。」
相信心光上下每個人的生命光芒,都會永恒地觸動人心。
2014年10月15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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